Letters in Chinese

李察通訊 Letters in Chine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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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7/2023

佔有型的受苦者與參與型的享受者有何不同?

 


5/30/2012


When Buddha said,  "I would rather be in hell". What does it mean?   He said, "if I am not going into hell, who else would like to go?"


He said, I will pull  all people out from the hell.  He said, I will not be a Buddha  if the hell is not empty.



佔有型的受苦者與參與型的享受者有何不同?




  

  佔有就是受苦,而參與就是享受。要看一本書的時候,如果只想到佔有那本書的觀點,並且利用來考試,或者嚇人,那就痛苦了。紅樓夢這樣長,戰爭與和平這樣長,莊子也這樣長,要佔有,就真是不容易的。相反是享受型的人生。要享受那些書,或者,你會嫌他們太短的。不夠癮呢,一下子看完了,都渴想知道得多些,享受得長些。
 
  生命有兩大型態。一種是佔有型,另一種是參與型。本來,這是思想家佛洛姆(E. Fromm)的分析。他用的名詞,稍有不同。他是說「佔有」與「存有」。(Having and Being)大約,他的那個年代裡,存在主義太流行,說是「存有」,知識份子們易於接些。但是,其實問題也是十分簡單的。一種是佔有,另一種是參與。「佔有型的受苦者」與「參與型的享受者」,是兩類不同的人。兩種不同的生活態度,清楚易見。
  
  深入研究基督精神的人,有時會感覺,是不是太苦了,耶穌的要求,是不是太高了。有一個青年問耶穌,如何進入天國。耶穌問他,你遵守了十誡了嗎?他說,都遵守了。耶穌說,那麼,你變賣所有資產,施捨給窮人,來追隨我吧。
 
  有的聖經上,把這一句譯作「捨棄一切」。我不懂得希伯來文,不知道原文的意思是不是真的「捨棄一切」。而這是似乎很難做到的。捨棄一切,包括了捨棄自己的生命,還有自己的家庭、財產?是否接受這一種信仰,就要準備當犧牲者?要求是不是太高了?
 
  這問題,莊子是早有回應的。
 
  其實,正確的用詞,應該是「用盡一切」。生命是要來用的,不是要來丟棄的。參與型的生命,就是使用,就是享受。用盡了的生命,如同燃盡了的燭,是極端愉快的。
 
  當我有了參與到天地萬物的情懷,當我徹底明白生命的真諦,我就是一個完全的享受者。使用生命,就是享受生命。而這種享受,跟吃喝玩樂是完全不同的。參與生命的人,也吃也喝,也玩也樂。但是,當生命的意義清楚了,我的目的,不是單純的為了「享受」,不是以為,只有佔有了物質才是享受,那樣,我的生命便豐盛了。
 
  這就是參與型的享受,與佔有型的受苦,有何不同之處。本來就是很簡單的一種道理。只是世人太不明白了。明代楊慎的一首詩:「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白髮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一壼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在笑談中。」是不是遙遠觀看,笑談一番,就更好一些呢?未必的。楊慎只是看清楚了:佔有型的「英雄」們,其實是白費心思,是受大苦。享受過「三國演義」的朋友,一定會看到,諸葛亮後來死得多慘,劉備又死得多慘。三國英雄們,是沒有一個有好下場的。楊慎只是看到了那種佔有型的空虛吧了。佔有是改不了江山的。青山依舊在,就是說,江山仍是那個江山。
 
  只有參與的人,才知道,江山是已經不同的。宇宙是不斷演化的。將來是與今天不同的。
 
  所以,莊子的眼光是以宇宙的整體角度看人生。能夠這樣看,就看到,生命雖小,但也是有用的。生命不是捨棄,而是使用。用得其所,就是享受。
  
  用來做甚麼呢?參與者們都是有理想的,都是為了一個有意義的目標奮鬥的。而這目標,是與整體相關的。而佔有者們只是為了自己享受。而更可憐的是,他們不知道,佔有就是受苦。
 
  還要多說一句。享受本文的朋友,不會嫌長氣的:那麼,這裡所謂的「享受」,不是像美國憲法「追求快樂」一樣的意思麼?當然是不一樣的。佔有型的人生,以為佔有了物質才是享受。以為生命的目的,只是為了追求快樂。但是,參與者的目的只是為了參與,他們是有理想的。至於享受不享受,完全不在考慮之列。佛祖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他進入地獄,目的當然不是為了享受。他是為了一種偉大的理想。地獄不空,誓不成佛,才是最崇高的參與。雖然,受苦與享受,最後其實是一樣的。司馬遷被閹,那種心理上的大苦,沒有人受得起。享受過司馬遷「報任安書」的朋友,都會記得。他說,他是「腸一日而九迴」。失戀的現代人,大約,一迴腸已經難忍受了。當然,司馬遷的目的,不是為了受這樣的苦的。他是另有理想。就像戀愛的人,目標不是為了失戀。司馬遷的目的,只是用盡他的生命,寫完他的那本書。「史記」是一本中國人都應該「享受」過的書。而也只有,今日的美國無聊教授,才會以為古今聖賢的生命目的,也是為了某種特殊的快感。真是希望他也讀讀「報任安書」。不知道,遍佈美國各大學的「孔子學院」裡的教師們,會不會看過此書,並且略為美國朋友們解釋一下。

  順便也多說一句,在美國的大學任教職,本來是要求有嚴格學歷的。但是,只有「孔子學院」的教師不用檢查學歷。希望我沒有聽錯。美國政客提倡儒學的苦心,使人震驚。甚麼平等,甚麼法律、校規,政客可以完全不理。許多人辛苦讀書,無法得到教職,畢業就是失業。但孔子學院例外。有例外,就不平等。話說回來,有天一日美國政客發現,孔子學院裡的,原來都是莊子信徒。(They are not Confucians, but Zhuangians)那就真是鳴嘩不得了啦。
 
  話真是說得太長了。我本來是想多享受陽光清風,多彈琴的。白髮漁樵,是我的願望。我一生都希望多彈琴,卻從未有機會。最近三個月來,稿寫少了,琴彈多了。本來是很舒暢的。但是,有的問題,把我拉了回來,迫我的思想不能停止。欺人太甚,是不好的。
 (本文原刊於2012.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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