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tters in Chinese

李察通訊 Letters in Chine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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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8/2009

之五十二:為甚麼會「痛」?

楊東是誰?
《祖母與頑童》
…………………………………………………*李察
(問到底 No.7399   2009 0518     Monday)
 之五十二:為甚麼會「痛」?

  這是頑童幼年的問題。不知是不是被鞭打得多
了,還是其他原因,有了這問題。而答案是爸爸給的。
頑童的爸爸,見多識廣。他是頑童的百科全書。那一
次頑童虐待貓兒,也跟這問題相關。
 
  爸爸說,「痛」是身體給你的警告訊號。那裡痛,
那裡便是有了問題。是身體提示給你,要你注意了,
要治療了。所以,痛是有好處的。如果沒有了警告,
就危險了,就不好了。
 
   所以,頑童自幼不太怕痛。因為,相信「痛」有
好處。要到許多年之後,才想到,「痛」不但對自己
一個人有好處,對其他的人,甚至對整個文化,都有
好處。好比戰場裡陣亡的傷兵,痛楚雖然劇烈,但死
亡一到,痛楚便會消失。其實痛楚是沒有消失的。因
為,痛楚會延續。其他士兵感同身受,痛楚不但沒有
消失,而且加倍。這種痛楚,會把人喚醒,注意到問
題需要解決。如果其他人,見了痛楚也無動於衷,問
題就永遠存在,不會解決。
 
   又要再過了許多年,頑童才注意到,原來,「痛」
和「苦」是不同的。其他士兵見到同伴犧牲,感受是
「苦」,而不是「痛」。「苦」是心理性的,可以用心
理上的辦法開解。
 
   舉例來說:被父親掌摑,是痛的。但是,如果有
一次,你偶然被一枝路旁的樹枝括到臉上,假設那種
力度,跟爸爸掌摑的力度,完全相同。你猜,爸爸摑
的痛些,還是樹枝摑的痛些?
 
  當然是爸爸掌摑的痛些。因為,被爸爸掌摑的孩
子,感受的是「痛苦」,多半會哭,被樹枝刮到的孩
子,感受的僅只是「痛」,未必一定需要哭的。
 
   在中非洲的黑人,常患一種疾病。腸子出脫,大
便不通,積在腹內。時常都會看到,黑人在沙地上痛
得打滾長嚎,直到死亡,才得解脫。據史懷哲所寫「原
始森林的邊緣」一書,這是一種不知原因的病。但只
要及時施行手術,把腸子放回腹內,病人就可救活。
可惜,當地數百里範圍內,只有史懷哲一個醫生。史
懷哲是歐洲人,本身是音樂家,放棄了優渥的生活,
自願到非洲行醫濟世。他是三十歲才重新進大學學醫
的。一心一意要到最蠻荒的地方服務。
 
  史懷哲說,最快樂是治好了病人等他們醒來的情
景。他對痛楚的病人說:「只要打了麻針,一小時後
便睡著,醒來便好了。」病人醒來,果然一點都不痛
了,喜歡得緊抓著他的手不放。史懷哲說,此時,他
體驗到「四海之內皆兄弟」了。
 
  最大的痛苦,有時不是疾病,而是其他。例如,
失戀是很痛苦的。要知道你自己的愛情有多深嗎?試
試失戀的滋味就知道。你必定知道,愛情曾經來過,
不過又已經走了。失戀像利刀直刺心房,那種痛楚是
激烈的,很難消解。
 
  歌劇《阿伊達》,主角被判活埋於埃及古墓之中,
愛人竟然潛進墓中與他同死,一起等待墓門被人從外
面閉上。但劇中還有一位第三者,她被擯於墓門之外,
她單戀的戀人,並非跟他同死,而是跟他所妒忌的女
奴同死。她的痛苦,比死亡更甚。
 
  麥哲倫是中世紀偉大人物。他不只是探險家,他
是知識的探尋者,更是文化的傳播者。但他卻死得非
常悽慘,全無好結局。他是被人「篤背脊」死的。他
出發之時,妒忌小人,己經暗中下手。派給他最惡劣
的裝備,就等於謀殺。船到大西洋風浪最急處,才發
覺船隻入水,問題嚴重,那種苦況,和中日甲午激戰
中的滿清將領,發覺火藥全是砂子,情況一樣。他們
追求正義仁愛與真善美,但地獄鬼火如影附身。
 
   英雄們投入於偉大的事業之中,妒忌小人永遠無
法了解。這種境界是如此崇高而使人響往,以至英雄
們甘冒最大慘苦亦全無後悔。他們享受最大幸福,但
亦同時忍受最難堪痛楚。天國與地獄同在於一身。這
種情懷,有誰明白?
 
  所以,俄國作家陀斯妥耶夫斯基的問題是:「廉
價的幸福和昂貴的痛苦那一種比較好?」這是《地下
室手記》中所提到的問題。對於有所感覺的人,此是
寶貴啟發。但對於無感覺者則是廢話。頑童有一個似
乎不妥的想法:
 
  在天堂裡,痛苦和幸福是沒有分別的。
 
  細讀林肯傳記的人,會發現他當真是全世界最痛
苦的人。所有人生的一切痛苦,他都已嘗遍。幼年慘
受喪母之痛,長大又遭逢摰愛初戀情人辭世,其後的
婚姻對手又是一位竭斯底里女人,以上三種生命中的
人生大痛苦加起來,可能不及他中年喪子的另一次特
大痛楚。
 
  痛苦能夠啟發人生,而幸福未必。他最後一次痛
苦來自槍彈。槍彈深入他的後腦數吋。他是在創傷中
離世的。世人很容易了解他的痛苦,卻未必明白他在
痛苦中領悟的幸福。
 
   當卡羅素Enrico Caruso (1873 - 1921)還是孩
子時,在教堂裡唱歌。有一天他回家,對母親說,「媽,
他們都說我唱得像天使那般地好聽呢。」他的母親教
他:「記著,我的孩子啊,是上帝賜給天使歌喉,不
是你自己的能力所及的;你一定得繼續不斷地努力,
永遠不可自滿。」卡羅素的歌喉,來自造物主。
 
  但他的藝術,卻來自憂鬱。他的家庭慘遭變故,
父親逝世,愛妻出走。在極度痛楚之中,他忽然領悟
了、明白了。歌聲中之憂鬱美,世間無人能及。
 
  問題是:天才去得也同樣地快。他四十八歲,舞
台高歌忽然化為劇烈的鮮血咳嗽,只好匆匆落幕,觀
眾在極度婉惜中離場。醫師從他背部左方肋間刺進針
筒,抽出一加侖黑色液體。
 
   問題是:寫了這許多,跟頑童的祖母何干?
 
   當然是絕對相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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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則留言:

匿名 說...

幸福與痛苦都是生命一部分,如光影的並存。大概不要走極端,幸福之餘要反思,痛苦之餘要保持希望,平衡一些就是好的人生。

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