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腹文化是怎樣塑造的？

　　到底日本文化，是怎樣的一種文化呢？是「忠和勇」的文化，還是「狠」的文化？本來，「狠」是很有表達力的。但「狠」許多時只是對敵的，對外的。對人狠，對自己未必會狠。但切腹卻是對自己狠：為了証明自己的錯誤，為了証明自己的忠心，忍受劇烈的痛楚，殺死自己，把腹部血淋淋的剖開。
　
　　這種禮儀，本質上是不可逆轉的。
　
　　腹部剖開了，是不可能重新縫合的，是不可以回頭的。這才是切腹文化的要旨所在。切腹文化重視的，就是「堅持」。那是一種血腥的、不顧一切的「堅持」。至於所堅持的是對是錯，反而是不重要的。
　
　　演變到了今時今日，日本右翼作家三島由紀夫在七十年代，以切腹的形式公開自殺，就不是証明自己的錯誤了，而只是証明天皇的正確。兩者是不是一樣的呢？兩者當然是完全一樣的。切腹文化，就是堅持一貫的路線。
　
　　只有從這個角度看，才能明白，為甚麼切腹文化從不肯道歉，為甚麼切腹文化堅持二次大戰的侵略行為，並非錯誤，為甚麼切腹文化要一次又一次的在靖國神社中拜祭戰爭屠夫。
　
　　因為，切腹文化不但只是要塑造忠心，更要堅持一貫的路線。
　
　　好比一條大船。船上的舵，是固定的，不會轉的，只能有一個方向的。這就是切腹文化的最根本觀念。若問，倘若船撞到岩石怎辦？切腹文化的武士會跳出來，把岩石剖開，讓大船繼續前進的。他們相信，堅持就是勝利。
　
　　相比之下，中國人的儒家文化，就是太小兒科了。儒家文化也是堅持權威，甚至是以權威作為真理的標準，但不是切腹性質的。日本文化來自儒家。他們以為自己走的是另一路線，他們以為修改了儒家的教條就是另外一條路。但其實是一樣的，都是以堅持權威作為基礎。就好像秦始皇焚書坑儒，以為是儒家的相反路線，其實質，卻仍是儒家路線。內在不變，外面的修飾，是無法改動實質的。也可以說：日本文化，也是儒家文化的一種，雖然是儒家文化的絕對擴張。
　
　　此處，尚要略說一點：中國儒家文化，也曾經有「剖」的痕跡。中國人所說的，是要「剖心」，是要「把心掏出來給人看」，而不是「剖腹」。而「剖心」之說，成熟的人都知道，只是一種比喻和象徵，不是真的要去把心挖出來。日本文化的承襲，卻是完全偏移了。他們是真的把腸子挖出來的。
　
　　日本人曾經以為，修改了中國文字，修改了儒家的教條，就是另一條路。但其實，路是一樣的。這一條儒家之路，無法使日本人真正認識宇宙，亦無法使日本人了解大自然，更無法使日本人知曉命運。憑著一種偏私而欠缺寬容與愛的文化，日本科技也不可能真正發展，只能承襲西方的夕陽而已。
　
　　日本在戰後的一代，講究聲色犬馬，軟弱而講究享受，是完全不符合日本上一代要求的，是與切腹精神違背的。這會是另外的一條路嗎？日本右翼的痛心疾首之情，可以想見。







（8440切腹文化是怎樣塑造的 20120825
星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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