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人是怎樣「政治正確」的？......................之二：真理與支持者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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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人是怎樣「政治正確」的？
(問到底 No。7039 2008 0522 Thursday)
　　　之二：真理與支持者無關


在英倫三島的最南端，是一列長長的梯級形礁
石。這礁石有名叫作 Silly Isles。或者有人以為，
這礁石可以保護英國。外國軍艦不知就裡，一定會在
這裡覆滅。但，這一個列島，也可以正名為「傻人列
島」。因為航海計算錯誤，撞上列島的，往往是傻人。


問題是，當時的索浮上將，他和一群專家商議的
結論，以為他們已經到達安全的西岸。所以，只要繼
續往前行，就一定沒有問題的。


我們今日，仍然很難想像：為甚麼他會犯這種錯
誤。為甚麼他寧願全軍覆滅，撞上島上去。今日好像
是很簡單的道理，為甚麼昔日的他們不知道。


他必定是「堅信」的。他堅決相信自己正確無誤。
問題是：這是一種可以原諒的錯誤呢，還是一種不可
以原諒的錯誤？


以當時的航海技術而言，他們尚未發明可以在船
上使用的時計。他們無法知道自己的經度。只能依憑
一般水手的經驗去估計。換言之，他們是在資料不足
的情況下抉擇的。但我們同時亦知道，地球上、歷史
上所有的重大抉擇，都是資料不足的。如果資料足夠，
就不是「抉擇」，而只是依法行事。


　　問題是：資料不足，應該怎樣抉擇？


　　而當時的索浮將軍，是處在一種非常不利的抉擇
環境裡的。


　　不利因素在於：是他的威望非常高。他是英國最
具航海經驗的人。他是英國海軍的總司令。今日的英
國軍事博物館裡，或者尚有他的照片留存。從書中的
照片看，他的唇角有一絲傲意的微笑。他是自信十足
的。他身軀英偉，而且官運享通，四十二歲升任海軍
少將。五十四歲出任總司令。他可能隨意接受一個不
見經傳小人物的意見嗎？　　


　　而另一不利因素，是他的身旁，有一群專家。專
家的意見，和他完全相同。所以，他更加不能想像，
船隊會撞上傻人列島上去。或者，他尚未學會分辨：
「專家」和「附和者」之間，有何不同。他的身旁，
未必都是專家，而是一班趨炎附勢，不學無術之徒。


　　最後的一個不利因素，才是他們欠缺工具。他們
無法測量海上的經度。他們不知道自己的位置，不能
從地圖上找到自己的所在。這是資料不足。但我們會
記著：資料不足，不是抉擇錯誤的理由。如果資料充
足，就不是抉擇。


　　另外，我們亦可以看看，這一位船上的低級水手，
他是怎樣抉擇的。


　　當時的英國軍艦，其實都是很小規模的海船。最
長不會超過五十公尺。索浮將軍的Association號有
多長？暫時未有資料。但一百年後，達爾文的比格爾
號也只有二十七公尺長，而哥倫布的聖瑪利亞號亦只
有二十八公尺長，都可以比較。這樣小的船，可以放
進一個普通的五十公尺標準游泳池裡浮起來。


　　而這樣小的船裡，要擠滿六百五十名官兵。為甚
麼要這許多人呢？因為，遠航無法供應蔬菜和水果，
水手很容易患上壞血病。皮膚上都可以看見藍色的血
管，幾個月的航程，死掉一半人不出奇。死人太多，
就不夠人手扯帆了。


　　所以，你可以想像，這樣小的船裡，水手是怎樣
睡覺的。他們有自己的床舖嗎？有自己的書桌嗎？這
似乎是不相干的問題。但是，你是很自然會想到的。
因為，這低級水手，自從啟航以來，他就一直暗中計
算航道和位置。如果連桌子都沒有，他怎樣畫地圖？
怎樣計算？而且，按當時英國皇家海軍的法例，下級
士兵是嚴禁私下計算航程的。這是一條死罪。


　　問題是，為甚麼在這樣惡劣的環境裡，這低級水
手堅持計算？對於不喜歡數學的女生來說，這是絕對
無法了解的。唯一可以了解的是，他一定是非常喜歡
的。或者，他是一個狂熱的數學迷、航海迷，以至寧
死不放棄這嗜好。


終於，有一天，更大的問題出現了。從他的私人
計算之中，他發現了航道錯誤。他發現了，艦隊正在
航向傻人列島。


他同樣是面臨抉擇的。我們可以假定，他是絕對
相信自己的計算的。他知道，這是一條死路。


問題是，他應該說出來嗎？他有這樣的膽量嗎？
其他低級水手之中，有人同情他嗎？有人鼓勵他嗎？
為甚麼他終於能夠鼓起最大的勇氣，大膽向索浮將軍
提出自己的意見？


　　終於，他冒死向正在困惑之中的索浮將軍進言
了。我們完全可以假定，當時的索浮將軍，是在「困
惑」之中的。一連十二天的濃霧，使他不安。否則，
他不會召開專家會議。雖然專家會議的議決和他一
致，但是，以一個正常智力的人，此時此際，無法百
份之百肯定自己。


　　問題不是很好嗎？如果他正是在困惑之中，有人
向他貢獻一個意見，不是很容易接受嗎？


　　但事實是剛剛相反。


是這個低級水手的見解，「迫」他百份之百肯定自
己的。到底他有沒有聽完這水手的意見？或者有，或
者沒有。但相信是有的。如果他沒有完全聽完這水手
的意見，他不會立即處刑。他二話不說，就命人把這
水手吊死。罪名是mutiny，即是「叛變」。跟我們中
國人的「反革命」差不多。這是一條不夠五十公尺長
的小船。你可以想像，桅桿上吊了一條死屍的氣氛怎
麼樣。更加可以想像，那一群「專家」，意見又會怎
麼樣。


　　這是心理學上的一條古怪定律。本來主意未定的
索浮將軍，這時，因為有了一個反對者，立即堅定了。
他的困惑，立時消失了。他在一秒鐘之內，百份之一
百肯定自己的判斷正確，再無半點猶疑。


這條古怪的心理學定律是：沒有反對，就不會堅
定。愈是反對，愈是堅定。


但請注意，這僅僅只是「心理」上的定律，而不
是「事實」上的定律。真理是不會因為有人反對而更
真的。雖然有人的信仰相反，以為：真理是因為有人
贊成而更真的。但這同樣是荒謬的。真理是與支持者
之多寡無關的。（未完，明天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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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貼出日期 2008.5.21. 香港時間 10:00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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