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tters in Chinese

李察通訊 Letters in Chine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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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8/2011


我怎樣評價六四?

一九八九年六月五日的清晨,我如常地吃早餐。當時正在用小鋼匙在攪溶奶茶裡的糖。忽然電視傳來新聞,鎗聲,火燒,鎮壓,坦克,一連串的畫面,我立刻就震動不能自己了,小鋼匙摔在杯裡,並沒有推翻茶杯,只有一下撲落響聲。這響聲二十多年後的今天,仍然記得。當時只是震顛嘴唇,對著桌上的杯子說:「你叫我還能怎樣喝下去呀?」

  那時,我正在明報寫一個問到底專欄。是幾個人合寫的。每天一個問題,都是寫的自然科學問題。後來,陸續有人退出,結果是全部由自己一人,硬著頭皮獨力包辦了。我並非科學專才,只有拼命四處去找資料。而當時的讀者對象是兒童。工作說大不大,說小則是很小的:要寫一些給兒童看的,有啟發性的科學問題。由一九八八年十二月開始寫,到了八九年六月,剛好是寫了半年。這半年來,大約是香港圖書館裡所有找得到的兒童科學書,都翻過了。浸淫在科學天地,原來是這樣有趣的。圖書館裡工作的一位女孩子,每天看見我這樣努力的翻書,有時是同時翻看幾本書,忍不住了,就問:「你這樣看書,一定是有來頭的,是不是?可以告訴我你是誰嗎?」試問,我可以怎樣回答?難道告訴她,本人是大作家?只能支支吾吾應付。她一再要求我給她名片,其實,那時的我,那有名片了?明報也沒有給作者印名片的。

  一九八九年的前半,就是在這樣的氣氛中過去的。

  六四震蕩之後,自己就主動跟當時的明報編輯尊子先生聯絡,問可以不可以把專欄的性質改了。以後多寫人文科學,少寫自然科學。想不到,答案竟然是可以。真是喜出望外,一氣寫了好多跟社會和政治制度有關的題目,而報上也並無干涉,好像十分自由。干涉是後來才出現的,批評孔子,高層就不高興了。但無論他們多麼不高興,他們無法改變一個事實:從八九到零七,本人已經在書海裡任意飛翔了一十八年,才被迫離開。不敢說是有甚麼心得,但是,每天提出一個問題的壓力,卻是天賜良機,很少人是擁有如此機會的。只希望,這機會不會在我的手裡虛擲了。而更加奇妙的卻是:這些文章,並無機會結集出版。更不要提後來才寫成的莊子理論了。這才是更巨大的壓力,迫使思想蘊釀的壓力。從這樣的角度看,我可算是最幸運的、獲得上天恩寵的幸運兒了。雖然文章並未和廣大讀者見面,但思想已經存在,觀念已經形成,文章已經寫出。壓力愈大,思想愈加活躍。

  這些年來,寫了很多的小文章,也提出了很多的問題。每天一問,有一個總的感覺,無論小鳥要飛到那裡,總是離不開地心吸力。每一個小問題,都好像有一根線,飛到那裡,這線都是縛在肚臍上,離不開。

  這一根線,也可以說,是一個總的大問題;我們從何處來?往何處去?

  到底,中國人的未來會怎樣?中國人要往何處去?美國人要往何處去?全世界又要往何處去?生命的奧祕,人生的難題,都往那裡尋找?

  而六四的問題,歸結也是一個問題;中國要往何處去?

  按本人不成熟的觀察,這一個問題,到今天為止,也是只有兩個明顯的答案。而李察自己的答案,是未成熟的,不算數的。

  其中第一個答案,是劉曉波、艾未未,和若干六四之後留美人仕的答案。他們認為,中國人只要仿效美國,走上美國之路,就是了。

  而這樣的答案,大約當日天安門上的學生們,是不會想得到的。學生們是沒有這個要求的。要一直等到最近幾年,等到劉曉波弄出了「零八憲章」,還有各種文章和言論,答案才明顯了。

  到底中國要往何處去?他們思考了這這十幾年,到底想到甚麼?

  「零八憲章」是全無新意的。只是全盤照抄美國獨立宣言裡面的一套。

  美國人的民主,出發點是沒有愛的。美國人最欠缺的就是愛,這是德蘭修女說的。如果美國人也真心想尋覓解決經濟問題的出路,請不要忽略德蘭修女的話。因為,這才是美國文化的缺口。美國人強調追尋快樂的自由、平等,是言行不一致的。獨立宣言出來的時候,美國還是個奴隸國。追尋快樂,漸漸變相為追求物質享受,捨棄靈性。美國帶動西方文化向著物慾和反智向下走。直到今時今日,美國的外交,仍是利益外交。美國總統奧巴馬上台的就職演說,其中一個愛字都沒有提到。美國人在越南、中東,掀起連串戰事,最近還大力包圍中國,在中國周邊不斷挑起事端,又用金錢支持各種政治派別,以學術幌子提倡孔孟儒術,企圖把中國巨龍催眠,回復往昔日子。

  所以,本人極度懷疑,這少數幾位人仕,他們經歷了這十幾年,有沒有認真思考過、探索過,到底中國人要走上甚麼道路。照抄美國?難怪西方世界這樣吹捧他們。無論劉曉波還是艾未未,可說是在西方世界一帆風順,寫文章、開展覽,都有人大力捧場。還要拿諾貝爾獎,真是春風得意。但這樣做,是當日大部份學生的真心想法嗎?

  他們有探索過,中國文化和西方文化的基本區別在那裡?有沒有思考過文化的向內和向外問題?有沒有留意到中國文化的右腦思維傾向?有沒有提防儒家思想的致命毒素?曾經試過從文化角度觀察嗎?封建儒學大翻身,為何視若無睹?美國圍堵中國,他們站在那一方?

  六四問題,就是一個問題:中國要往何處去?

  美國之路,是第一個答案。
  
  第二個答案,是鄧小平提出的答案。這答案只有一句話:「摸著石頭過河。」

  而這是可大可小的一句。何謂「過河」?哲學家和宗教家眼中的「彼岸」,意思其實也是一樣。問題是,怎樣才能達到彼岸?

  鄧小平提供了一個方法:摸著石頭過去。

  重要的是去「摸」。你要去摸索。但是,摸索卻是有前提的。這前提,鄧小平也沒有詳說。但是,意思卻是存在的,是不可能否定的。

  前提總共有三個之多。其實,本來也不用說的。因為,意思已經存在。聰明人一早已經領會。說出來,不過是口癢,讓朋友們一笑吧了。

  第一個前提是:先要站穩。這是不用說的。如果站也站不穩,一早己經被大水沖走,還怎樣過河?

  站穩,也是要腳踏實地的意思。先要試清楚,落腳之地是浮沙還是硬地。

  有了落腳之地,還要清清楚楚的知道,我是自己站起來的,還是被人扶植的?有許多人,身懷的不是絕技,而是美國人答允的綠卡。他的頭上,有的是直升機。一揚手,就飛走。比召計程車更快。這樣的人,自然,就是永遠站不起來,也用不著站起來的。

  所以,第一個前提就是:要自己站起來!外來誘惑,不能動搖自己。自己的誘惑,更加不能動搖自己。甚麼貪污、甚麼腐敗,醇酒美人,絕對不沾。溫柔鄉是英雄塚,知道不知道呢?當然是知道的。做不做得到呢?自己或者做得到,兒子、孫子、媳婦、親戚、表弟、表妹甚麼的,就未必了。這是儒家留下的惡劣傳統,是兩千年的舊習慣。而習慣的力量,是無比巨大的。所以,要千方百計監督、制衡。中國人的許多問題,都來自此處。監督不力,制衡不足,就作怪了。所以,不但只是要自己站得起來,還要讓整個中國站得起來,這是難中之難。但是,難也要做,如果不做,就無法渡河,只有在河中淹死。

  站起來,當然是不容易的。但是,只要想到,要站起來的,不是少數人,而是全中國的人、全世界的人,從整體角度著眼,改變了思維的視野,難題可能解決。

  以上說了這麼多,都是第一個前提:要站得起來。

  第二個前提,就是要彎腰。站得起來,固然是自豪的。但也要彎得下腰,謙虛一些。不彎腰,無法摸到石頭,也過不了河。問題只是:中國人的求知慾夠了嗎?中國人知道,下一塊石頭在那裡嗎?第一塊石頭,鄧小平已經摸到了。那就是改革開放。但這只是第一步。第二步怎樣走?求知慾不足,就不可能摸到第二塊石頭。傳統儒家的謙虛,只是教人低首下心,不要妄自出頭。那不是真的謙虛,那只是自殺。真的謙虛,就是渴望知道,下一塊石頭在那裡。

  第三個前提,就是要伸手摸索。不但只是伸出左手,也伸出右手,還有無數其他的觸手。這是求知慾的延伸。為甚麼許多人不敢伸手摸索呢?因為站不穩。站不穩,手一伸,人就跌。學功夫,會學到馬步和站踳的原理。站穩了,重心移正,就可以伸手出去。這一前一後兩大功夫,是不可以錯的。錯了,就要摔跤。外面人看打太極,總有問題:為甚麼他遲遲不肯出手呢?明白的人就會知道,他是要先站穩。這是有道理的。

  本文的題目是要評價六四。想不到,卻帶出了一個問題:下一塊石頭在那裡?

  評價六四,就是要從全部的歷史看。只看局部,是很難看到真相的。六四的真相,有需要進一步研究探索。沒有看到真相,不能定案。但從宏觀的角度看,卻能看到,六四也是一場大辯論:到底中國要往何處去?有了這個心,這第二塊石頭的問題,就上心了。不止上心,是燒心了,不能自己了。
(Quest No.8258 - - 2011/10/28)

…………………………………………李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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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則留言:

galaxy 說...

「第一個前提是:先要站穩。.......
....有許多人,身懷的不是絕技,而是美國人答允的綠卡。 ......
  所以,第一個前提就是:要自己站起來!」

無錯,最終要自己站起來。如果他們一開始沒有人扶, 會唔會連站起來的機會也沒有, 問題在於他們以後會唔會/嘗試自己站起來,還是一直倚賴。
很喜歡你的文章,很多腦部運動, 一直有看 :)

匿名 說...

很有啟發, 謝!

Unknown 說...

齋睇依篇文章,唔係一直睇開,還以為係共產黨的狂迷。以另一個角度分析就知唔係,共產黨又點會想提升人民素質,我指內在修養。可能背係背到,但係背到對佢管治不利,又唔想人"背",唔係指記入腦咁簡單,係要熟練那種。
鄧小平的質素都能講出依種說話,真係應驗左孫文的知難行易。郁 D 就全副武裝,唔係呀,班學生拿住木棍,拿住水樽,淘手都可以制伏到。好彩美國人唔開心唔做,否則野心大d,晨早大舉入侵,我對管治者抵抗美國真係不大樂觀,連佢地的親屬都係美國人,倒不如靠自己。

匿名 說...

六四是大是大非的史實,就是中共屠殺手無寸鐵、和平示威的學生,單講甚麼出路而漠視屠城史實,就是踐踏天安門母親、李旺陽等以鮮血捍衛的見證。請不要忘記劉曉波還在冤獄中,生死未卜;艾未未是被放逐他鄉,隨時有如方勵之一樣客死異鄉。請不要再為六四屠夫塗姿抹粉,這不單是對死者不敬,更是對家屬的侮辱。

Leechard 李察 說...

有沒有殺死示威者,是一個問題。

而中國往何處去,又是另一個問題。

本文討論的是後者。相信你是不會不明白的。這並非甚麼侮辱或者不敬的問題。

美式民主,是一條死路。中國往何處去,是應該探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