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老百姓的古老「重心」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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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老百姓的古老「重心」何在？



古老的印度老百姓， 接收的訊息是你要發揮慾望， 同時又要禁制慾望。所以， 印度人很多是嚴格素食者， 但又有很多人貪得無厭， 慾望無窮。他們是在慾望的兩個極端裡生活的。這就是平面化的思維。思想陷入了對立的平面， 無法離開。

中國的老百姓， 也是同時接收到兩種相反訊息的。

第一種是以天下國家為己任的儒家訊息。所謂國家興亡， 匹夫有責。千斤重擔， 全在一個人的肩上。而這重擔子， 是以忠孝為重心的。儒家鼓勵人積極努力， 但目的全在忠孝兩字， 而且要遵行禮義廉恥， 服從權威， 毋須發揮個性。 切莫小看這些道理。因為， 儒家尚有更利害的絕招。

儒家的絕招是提倡所謂「無私」， 克已奉公。 這是可以令熱血青年， 無法抗拒的。他們以為這樣就可以救國。

第二種是道家的無奈心態。認為人生只不過是「過客」，是客人而不是主人。所以一切與已無干。 如果不能四大皆空， 遁入空門， 最少也要看輕看淡。所謂富貴如浮雲， 只要珍惜目前就夠。他們喜歡講 「珍惜」：要珍惜自己， 和自己的至親。當然， 最好還是要有一份好職位， 有好的收入。其他全不重要。所以， 得閒無事， 何妨講飲講食， 養養生， 享享受。

道家也有絕招：道家的謀略思想， 有助於官場鬥爭和辦公室人事鬥爭。兩隻手， 一隻手拍老闆屁股，另一隻手篤同事背脊。 時間很快過去， 長壽百歲， 不再是夢想。

以上兩種對立思想， 每一種都是好像很有道理的 。你不信第一種， 可以信第二種。在中國歷史上的忠臣， 包括了手捧十二面金牌而死的岳飛和在香港背負宋帝昺跳海的陸秀夫（文天祥的朋友）， 都是第一種。至於第二種， 就太多了， 人人都有眼見的。

問題是， 這樣的想法， 好像是沒有甚麼不對， 也很難反駁。雖然在中國社會裡， 種種貪腐現象， 還是不絕如縷的出現。

難道「珍惜」也是錯的嗎？難道像陸秀夫那樣的「無私」犧牲也是不對的嗎？

中國的事情， 在同 一個平面裡是看不清的。一定要鳥瞰出去， 才看得到。好比在南美洲沙漠裡， 你開一輛吉普車旅行， 不會看得到要飛上高空才看得見的巨型古代圖案。

落到同一平面， 就只能進行永無休止的繞圈子辯論了。而跟印度相比， 中國還只是小巫見大巫。那許多印度經典， 不要說皓首窮經的學者一生看不完， 就算是輪迴十世， 也不會看得完。將來如果有個唐四藏， 再去搬多一些回來， 中國人大約要多花三千年才消化得了。


問題是， 在平面之外， 還可以看到些甚麼？中國 人可以怎樣才擺脫兩千年來的心態？

簡單說， 平面之外， 尚可有如下風景：

第一是愛。愛是有理由的。要明白生命不是個體， 而是整體， 才會懂得愛。有人不斷的計著年歲。三十歲怎樣， 七十歲又怎樣。只懂得從個體看， 就不會知道：你是不會死的。我也是不會死的。生命是整體延續的， 而年齡是不重要的。重要是生命的意義。

把思想的單位擴大， 不以個體論輸贏， 就不會把自己當作客人了。一朵花在野外， 只會盡量開放， 不會當自己作為客人的。一隻鳥， 也只會盡情唱歌的。大自然不會事事委諸命運， 以無奈為生命的常態。

而我們也需要知道， 愛雖然重要， 卻不是生命的重心， 也不是生命的目的。猶如左手和右足， 同樣是整體中的部份， 手足需要相愛， 卻不是身體的最終目的，也不是生命的重心。

生命的重心， 只有以下兩個。


第一是智慧。智慧是需要追求的。儒家主張服從， 不重視智慧。道家主張無奈， 也不重視智慧。他們以為自已就是智慧。儒家從不探索宇宙， 雖然今日的儒家大約不再反對科學，也好像很重視求知。 但他們不知道， 知識和智慧是不同的。就好像今日的西方文化一樣， 只問外在的知識， 淪為物質主義， 變為物質的奴隸。為了物質， 就不知道生命的意義， 亦不知道人類要往何處去。

而追求智慧， 是不能講講就算的。智慧要成為文化的重心， 才有作為。當大多數人的心態改了， 不只是營營役役於眼前事務， 真正有點眼光， 文化才有希望， 我們才能知道要做甚麼。

第二是現實。物質是需要管理的。食慾和色慾都是生命的正常慾望， 是只能平衡， 而不能禁絕的。生命是整體， 也是個體， 每個人都是有身體的， 而個體的問題， 也是要解決的。現實問題， 包括了政治經濟外交和軍事體育藝術等等都需要解決。西方文化以物質為重心。可惜他們只有一個重心。而只有一個重心的物質世界， 種種問題卻是永遠無法解決。

以印度為主要的東方文化， 也是只有一個重心。他們是慾望重心， 而不是心靈重心。前文已經講過， 他們的重心是一個縱慾和禁慾的對立平面。

中國文化並不是東方文化， 就是這個緣故。

未來的中國文化， 需要有兩大重心， 一方面智慧， 另 一方面是現實。而兩大重心之間的紐帶， 就是愛。這是可以肯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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